撰文 | 汪航、徐李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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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早上收了18個多種藥物聯合使用導致的急性肝損傷（患者）”，今日，一位醫生在微信聊天中提到，有很多人害怕感染新冠而聯合服用了多種藥物，甚至因此被送進ICU。
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仁濟醫院消化科主任醫師茅益民向“醫學界”證實，隨著囤藥的居民越來越多，來醫院就診的藥物性肝損傷患者數量陡然增加，“還沒有感染新冠，先把自己‘吃’進醫院了。”
微博大V@莊無邪”也現身說法，提醒近期囤藥的老百姓藥謹慎用藥。2016年，他幾小時內疊加吃了三種感冒藥，造成肝損傷不可逆，并于2021年做了肝移植手術。他在微博中寫道：“別把多種消炎退燒藥疊加在一起吃，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，搞不好會死人的。”
一位參與囤藥的廣州市居民告訴“醫學界”，他排了近兩小時隊，一口氣買了十幾種藥品，包含感冒藥、發燒藥和抗生素等，他很高興，認為自己和家人能安心過年了。但當被問到各種藥品的使用時機和禁忌時，他卻回答不出，覺得“吃了總比沒吃強”。
同時吃多種感冒藥，或造成肝功能衰竭
12月8日中午，國家衛健委發布了新冠病毒感染者居家治療指南，針對發熱、咳嗽咳痰等7個癥狀推薦了24種常用藥物。
治療指南中，發熱指導用藥包布洛芬、對乙酰氨基酚和阿司匹林，也有金花清感顆粒、連花清瘟膠囊等中成藥。
茅益民告訴“醫學界”，很多感冒藥都含有對乙酰氨基酚，小劑量使用問題不大，超劑量服用有引發肝損傷的可能，嚴重者還會導致急性肝衰竭。據他介紹，在歐美國家，對乙酰氨基酚是引起急性肝衰竭的最常見的藥物之一，約有46%左右的急性肝衰竭患者過量服用了對乙酰氨基酚。
“奧密克戎感染者中，無癥狀患者居多，大部分人即便發燒也不會很高，而不合理用藥是可能出現生命危險的，所以一定要提醒老百姓，吃藥須謹慎”，茅益民建議，出現發燒后，如果低于39度，盡可能不用藥，多喝水即可。超過39度時，可以根據說明書合理服用退燒藥。
知名藥師、原北京和睦家醫院藥房主任冀連梅在日常工作中發現，很多人以為中西藥結合的效果更好，感冒時能一起吃，也有人同時服用了多種感冒藥物。
“比如感康片和感冒靈顆粒，打開藥品說明書，你會發現它們含有兩種相同的藥物成分，分別是對乙酰氨基酚和馬來酸氯苯那敏，市面上差不多80%的感冒藥里都含有這兩種西藥成分，部分中藥的感冒藥里也有。”冀連梅介紹，常用的中藥維C銀翹片里也含有這兩種西藥成分。
她表示，按照藥品說明書的推薦劑量，單獨服用它們中的任意一種感冒藥，一般不會出現嚴重副作用，但如果疊加服用，則可能藥物過量中毒。
2020年，一位22歲的女孩感冒后同時吃了3種感冒藥，每種吃了兩盒，后出現皮膚發黃的癥狀，被確診為肝功能衰竭，繼而發生多器官功能衰竭，最終搶救無效死亡。
即便單獨服用感冒藥物，也有人群之分，比如兒童禁用阿司匹林。如果兒童感染病毒時使用阿司匹林，可能會誘發瑞士綜合征，導致肝臟和神經系統損傷，治療不及時，還可能會出現肝腎功能衰竭、腦損傷甚至死亡。
冀連梅提醒，雖然阿司匹林出現在治療指南中，但它通常需要大劑量使用才能起到明顯效果，且不良反應較重，臨床不常作為單獨退燒藥使用。對乙酰氨基酚用于退燒時單次超量服用，也會造成肝損傷。
“緩解發熱的藥物中，更推薦使用對乙酰氨基酚和布洛芬，它們適用于絕大多數人，特殊人群最好在用藥前通過互聯網醫院咨詢下專業醫生或藥師。”冀連梅說。
除了發熱，咽干咽痛、咳痰咳嗽和干咳無痰也是新冠的癥狀之一，冀連梅表示，對乙酰氨基酚或布洛芬都可以起到止疼的作用，可以多喝水或用淡鹽水漱口來緩解癥狀。
沒有明顯不適，不要盲目服藥
當前，國家已經放開了線上線下購買“四類藥品”（止咳、退熱、抗病毒、抗菌素類藥品）的管控政策。與此同時，社交平臺上瘋傳各類“新冠囤藥清單”。
冀連梅說，新冠屬于病毒感染，目前沒有針對病因的治療藥物，只能進行對癥治療，而對癥治療只是緩解不舒服，沒有不舒服就不用吃藥，也不需要規律性用藥，只在必要時用藥，這也是安全用藥的重要原則。
茅益民贊同這一觀點，在他看來，出現癥狀后首先要先明確是否為奧密克戎感染，然后再對癥進行治療，治療前，他也不主張居民自行服藥。
“大多數居民不具備醫學知識，我建議在藥師指導下進行，因為很多藥之間存在相互作用，可能會造成肝臟損傷，而且還有很多是有基礎病的慢性病患者，他們本身就需要長期服用藥物，在與其他藥物聯合使用時需要更加謹慎。”茅益民強調，用藥前要仔細閱讀說明書，多關注藥品不良反應和禁忌癥等。
“不管是西藥還是中成藥，一定要嚴格依據說明書，據我所知，很多中成藥的成分比較復雜，藥品說明書不像西藥那么詳細。”他還提醒，有些老百姓平時就有囤藥的習慣，尤其是一些感冒藥或抗生素，服用前要注意有效期，因為過期藥物會產生新的毒素，服用會有中毒的風險。
對于阿莫西林這類抗生素更無需囤積。冀連梅解釋稱，新冠是病毒感染，提高自身免疫力才是抗病毒的有效途徑，如果亂用抗生素或者使用不恰當，反而會破壞益生菌，降低機體的免疫力或抵抗力，“抗生素是殺敵一萬，自損三千，損的這三千就是益生菌。”
此外，大部分抗生素都有副作用，服用后會出現惡心嘔吐，腹痛腹瀉，食欲不振等現象。當抗生素進入到身體之后需要通過肝臟腎臟來進行代謝，可能損傷肝臟腎臟功能。一旦出現抗生素濫用，還會發生耐藥情況。
關于老年人、兒童及特殊體質的用藥注意事項，冀連梅給出了專業意見：6歲以下兒童服用復方感冒藥的風險較高，盡量不要使用；有高血壓、心臟病、糖尿病的老人和甲亢、青光眼、前列腺肥的患者盡量避免使用含有偽麻黃堿成分的感冒藥。
“明星藥”布洛芬應關注禁忌癥
眾多被搶購的藥物中，布洛芬是當之無愧的“明星藥品”。
以規格為22粒裝的布洛芬緩釋膠為例，一位電商平臺的藥店店主告訴“醫學界”，藥品全線處于脫銷狀態，雖然仍可以下單，但到貨時間未知，最晚發貨時間為1月6日。在線下和其他平臺中，布洛芬也大多處于斷貨狀態。
布洛芬遭到哄搶后，冀連梅向“醫學界”表達了她的憂慮，“雖然布洛芬適用于大多數人，但也有一些特殊人群是不建議使用的，還要注意用藥的相關禁忌癥。”
冀連梅介紹，布洛芬是一種非麻醉的止痛藥，有著很強的鎮痛效果，屬于非處方藥，雖然適用于大多數人，但心臟病患者禁用，也不建議孕婦和腎功能不全、有胃腸道疾病的患者使用。
布洛芬還能起到解熱作用，尤其是對于持久高熱的療效較好，但過量使用布洛芬可提升急性腎損傷（AKI）的患病風險，嚴重時可造成腎功能衰竭。
杭州師范大學附屬醫院腎內科近日報道了類似案例，一名31歲女性，因月經期雙側腰部出現持續性疼痛后，自行服用了布洛芬，后出現惡心嘔吐、精神差和尿量減少等癥狀，被診斷為急性腎損傷。
在“中國知網”以關鍵詞“布洛芬”進行搜索后發現，服用布洛芬的嚴重不良包括肝衰竭、過敏性休克、急性胰腺炎等，包括上海市兒童醫院、西安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等地均出現了相關病例。
布洛芬藥品說明書顯示，罕見不良反應有過敏性腎炎、膀胱炎、腎病綜合征、腎乳頭壞死或腎衰竭。它還能引起腹瀉、惡心、嘔吐等不良反應，并增加嚴重的心血管事件，如心肌梗死、中風等。
此外，兒童使用布洛芬時，需慎重并密切監測腎功能。2021年，發表在JAMA Netw Open雜志上的一項研究顯示，在中國住院兒童中，布洛芬被廣泛使用，并與AKI風險增加有關，這也是中國首個兒童布洛芬使用與醫院獲得性AKI的大型隊列研究。
冀連梅提醒，對于短期和服用正常劑量布洛芬的年輕患者，也需關注用藥后腎功能情況，她建議，當把布洛芬當成退燒藥服用時，每次服用要間隔6小時，一天用藥不要超過4次。
“不要每次一出現頭痛、發熱等癥狀就立即使用布洛芬，藥物再安全也是藥。用藥前還應該仔細閱讀藥品說明書，用藥后如出現不適盡快咨詢醫師或藥師并及時就診，以免造成嚴重傷害。”冀連梅說。